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敢說呢。……
之後，譚向陽還說了很多，其中有一段話深深觸動了潛小麥的心弦。
譚向陽說：“‘0’的本意是沒有。一場籃球賽，最開始的比分是0：0，這表示雙方都沒有進球，如果一方進了1球，那就是1：0。我很喜歡一個運動員，他的名字叫許海峰，在他之前，中國歷史上從沒有人取得過奧運會的金牌，這是個“0”。1984年，他收獲了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塊奧運會金牌，這是個“1”。有了“1”，後來就有了“2”“3”“4”“5”很多很多。所以，同學們，‘0’是起點，‘1’是開始。你們現在上學了，就是從‘0’開始，以後一點一點地學，一天一天地積累，一年一年地進步，總有一天你們會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！”
譚向陽說得激情燃燒，口千舌燥。同學們都乖乖坐著，嘴裏也跟著譚老師的話尾念念有詞。卻大部分都被“0”“1”“1”“0”給繞暈了。明明是耳熟能詳的“0”和“1”，咋合起來就像聽天書了咯。
第一卷 020家藏寶貝
放學回家，潛小麥三兩下解決了家庭作業a、o、e、1、2、3。
此時，落日的餘暉已被天邊最後一道晚霞染盡，楊勇潛麗琴都還沒回來。潛小麥搬了個小板凳，站上去揭開鍋蓋一看，裏面放著中午的剩粥。潛小麥還不太餓，倒是屋後豬舍的兩只豬餓得嗷嗷叫，直拱豬舍門。
潛小麥被吵得慌，只得用葫蘆瓢舀了半木桶豬食，搖搖晃晃提向豬舍。小心翼翼打開門，兩只豬迎面撲來，還好裏面有層木欄桿，饑餓中呲牙咧嘴、蠢蠢欲闖的豬真的好可怕啊，一點都不可愛。看來吃飯皇帝大，豬也以食為天。無奈潛小麥力氣太小，只得一瓢一瓢探過木欄桿倒進豬槽。前前後後跑了四趟，小胳膊舀得直發酸，才安撫了兩只餓豬。
這時候，楊勇潛麗琴回來了。潛麗琴挑著滿滿兩簸箕蕃薯藤，楊勇挑著滿滿兩大籮筐蕃薯。兩人見女兒提著木桶從後面小門進來，問了才知道原來餵豬去了。心裏自然是高興的，女兒也懂得體貼父母幫上把忙了。楊勇撂下擔子又出去了，地裏還有些蕃薯沒挑回來。潛麗琴不放心，舀了勺糠又到後門看了看豬。
等到一切歸置停當洗漱完畢，已經晚上八點。潛麗琴催潛小麥帶潛小海去睡覺，明天還得上學呢。看潛小麥還一邊在磨磨嘰嘰，便問：“有什麽事嗎？”
潛小麥正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呢，為毛，為毛其他女主都能輕而易舉地賺到錢，想買什麽就買什麽。而自己呢，到目前一個銅板都沒有。真郁悶啊。譚老師，我錯了。早知道今天課堂上我就該說：“‘0’像硬幣，‘1’像毛筆。”
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。咬咬牙還是說了：“媽媽，我想買些毛筆、墨汁、宣紙練字。你給我點錢吧。”
楊勇在旁邊問：“學校老師說的？”
潛小麥答：“不是。是我自己想練來著。老師們的字好漂亮，班長孫紅梅的字也好漂亮。”這是事實，只不過導火索是今天譚向陽的一番“0”“1”論，沒有“0”的突破，“1”的開始，以後自己哪來子子孫孫“2”“3”“4”“5”啊。
楊勇見女兒這麽好學上進，很是直爽地答應了：“爸爸手裏有一支好筆，也有一方好硯。是去年去湖州賣西洋參時從一家小店裏兌換來的。還蠻貴的。原本是想等你五叔回家探親送給他的。你要練，就先用著吧。”
“Ohohoh，爸爸萬歲！”潛小麥禁不住雀躍起來，沒想到這麽簡單就解決了。
潛麗琴卻一臉的不讚同：“小孩子家的，哪需要那麽好的筆硯。”
楊勇說：“寫字就得用好筆，用著舒服，才能下筆如有神。”
潛小麥在一旁不停點頭應和著，還討好地拉拉潛麗琴的衣擺：“媽媽，給我用吧，以後我會再幫你餵豬的。”
潛麗琴不由斜睨了眼女兒：“你今天餵豬原來是為了討東西來著？”
潛小麥連忙擺動雙手作無辜狀：“天啊，怎麽會有這麽深的誤會呢。”
潛麗琴聽了好笑，揚起手虛晃了一下作勢要打她。潛小麥見潛麗琴不反對了，迫不及待拉起楊勇潛小海回房間看筆硯。
楊勇潛麗琴的房間布置得整整齊齊、幹凈利落。倒不是家具物什有多好，而是配色簡單、緊湊舒適。不大的房間裏擺了一套深紫色的家具（有三門櫃、寫字臺、鏡臺、木箱、沙發椅、茶幾），農戶人家該有的都有了。角落裏擺了臺腳踏縫紉機。這些都是兩人結婚時備下的，因為用得小心，現在看起來都還是簇新的。
但在潛小麥看來，這個房間最值錢的還是那張紫紅色的床。杉木制作，遍體雕花，正面兩側及床檐木雕花草、鳥鳳圖案以示吉祥，前面還放了張踏腳凳。潛小麥肚子裏的墨水少，不知道該怎麽形容。總之，比那些歷史劇裏出現的床要漂亮多了，傻瓜都知道擱2009可值不少錢咯。當然了，聽說這床是潛家太公太婆留下的，紀念意義重大，咱們哪能做倒賣家產的敗家女啊。
楊勇拿鑰匙開了寫字臺抽屜，悉悉嗦嗦摸索了一陣。原來家裏的好東西都放在這裏啊。
拿出來一看，端的潛小麥這種完完全全的門外漢也知道這東西不錯，不憑什麽，就憑摸在手裏的質感。八成錯不了。
錢小麥堅信身為女人強大的第六感，拿起東西就往裏面自己的小窩走，楊勇在背後喊：“毛筆得先用溫水浸泡一下才能用啊。”
“哦。”潛小麥想起什麽忽然回過身來：“爸爸，墨汁和紙也得幫我搞定啊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楊勇應承了：“你要練就要好好練，堅持不懈地練，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，白白糟蹋了東西，那樣我饒不了你。”
“遵~命~”潛小麥在裏間揚聲。倏地又跑了出來：“爸爸，換盞煤油燈吧，我這太小太暗了。”不等楊勇回答，調了他們房間的燈就往回跑。
汗！沒辦法，在沒完成資本積累之前，只得向他們搜刮了。
第一卷 021師太
“太陽當空照，花兒對我笑，小鳥說早早早，你為什麽背著小書包……”
潛小麥早上起來心情超好，走出四合院，大大伸了個懶腰，深深汲取帶著豐收香味的清新空氣。迎面，初秋的太陽已經緩緩升起，陽光像金子一樣灑得村莊璨然生輝。一組小學生走過四合院門口，唱著歡快的兒歌，金黃的陽光在她們額頭跳躍，滿臉的稚氣與靈動。
“啊！”潛小麥看了不由吶喊：“生命是如此的精彩，而我是如此的幸運。”
今天已經是星期六，不過還得上半天學。
小朋友們都互相熟識了，這會兒正三五成堆擠在一塊兒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麽。學習委員李賢君新官上任三把火，正挨個兒催著吼著收作業本。
藍亦鳳踩著上課鐘聲進門，看到這種情形，就宣布了一條紀律：以後一進教室就要開始大聲朗讀課本。
今天上課的內容還是學習單韻母“a、o、e、i、u、”。為了幫同學們牢固掌握基礎知識，藍亦鳳的教學內容推進得極其緩慢，盡可能做到“一步一回頭、三步一覆習”。
今天，她首先按座位順序讓所有同學挨個兒背誦這六個單韻母，全班同學都輕松過關。
接著，她又在黑板上打亂順序寫上六個單韻母，點名抽同學念。
姜到底是老的辣啊。學得認真的自然不怕，但那些有口無心的小和尚就一下子現形了。
鄭福玉“嗯嗯啊啊”了半天，總算掰著小指頭應付完了。坐下時，背後的襯衫都濕了，比砍了一擔柴還累。
潛小麥的同桌李梅君一張嘴就“u”“”搞混了。出師不利啊，腦子裏空白成一片，接下去是一點一個錯，緊張哆嗦得都快哭了。
藍亦鳳眉都沒皺一下，又在黑板上吱吱嘎嘎寫了一通。這一回，她在六個單韻母的四周中間都穿插了小寫英文字母。
嘎嘎，師太橫空出世，小和尚們要自求多福了。教室裏氣氛好緊張好凝重，潛小麥無比同情。
藍亦鳳這次點的速度明顯加快了，被點到的除了孫紅梅、李賢君、楊超通過，其他或多或少都出了錯。當鄒佰瓊第五個把“0”念成“0（零）”時，藍亦鳳放下教鞭問了：“怎麽這麽多人把‘0’念成‘0（零）’啊？這是公雞啼叫喔喔喔的‘0’”。
潛小麥心道：“還不是被你嚇得緊張兮兮的，眉毛胡子一把抓唄。”
那廂，鄒佰瓊回答了：“譚老師說這個是‘0’”。
藍亦鳳強調：“那是數學課，阿拉伯數字‘0（零）’。這是語文課，是漢語拼音‘0’，必須念‘0’知道沒有？”
“知道了。”底下傳來了稀稀落落的回答聲。小朋友們肯定很郁悶，怎麽昨天那個笑容可掬的藍老師，今天怎麽變了個樣兒呢。
鑒於今天檢查成績的不理想，藍亦鳳決定加大作業布置量，要求同學們周末回去把六個單韻母認真抄寫二十遍，下個星期要聽寫。
一年（1）班同學人生第一次學習的考驗與壓力迎面撲來。
課後，潛小麥還分明聽到鄒佰瓊在和陳祖平嘀咕著：“‘0（零）’和‘0（喔）’明明就很像嘛。”
陳祖平拿出語文書、數學書，比了又比：“就是哦，明明一樣的啊。”
鄒佰瓊很疑惑：“他們是不是雙胞胎啊？”
陳祖平看了又看，末了一錘定音：“絕對沒錯。”
潛小麥ORZ：“小學生想象真是法力無邊啊”。
第一卷 022練功
潛小麥放學回了家。
在回廊，潛家爺爺叫住了她：“你爸說你想學毛筆字，吃過飯過來吧。”
潛小麥聞言喜出望外，忙向潛家爺爺答謝。咚咚咚跑進裏屋，楊勇潛麗琴都不在，自己盛了碗蕃薯飯，就著梅幹菜一陣秋風掃落葉。末了，又跑去豬舍看了看，豬哥們很乖很安靜，趴在地上打磕睡，肚子鼓鼓的，想是餵過了。那就不需要自己操勞了，回屋收拾了用具就往前屋去了。
潛家爺爺要親自教潛小麥多少讓她有點受寵若驚，對這個面容嚴肅的長輩潛小麥一向是敬畏有加，從不敢奢侈能獲得他的親自教導，原本還打算自己慢慢啄磨來著的。沒成想天上掉餡餅了，還砸到她身上。哈哈。
潛小麥的喜出望外不是沒有理由的。她對正宗中國農村私塾出產的書法可是從來信心十足。甭看這些老爺子們默不作聲、布衣補丁的，但偶爾一出手，那個字啊絕對能呼啦啦地震倒一批人，一點都不比展覽館裏那些專業書法家的作品遜色。至於潛家爺爺的字，不用看別的，就看雜貨店的招牌就可以放一百個心了。
到底為什麽要學毛筆字，潛小麥自己也說不太清楚。有時候早上醒來，聽外面的公雞一個接一個打鳴，聽楊勇潛麗琴嘀嘀咕咕家長裏短的商量，聽四合院裏燒火做飯的碗瓢叮當，潛小麥總有一陣子的恍惚，總覺得這麽美好的日子來得莫名其妙，算是自己偷來的，惟恐主人發現要趕來收回去。是以，聽著課堂裏的“a、o、e、1、2、3”她是不能滿足的，年輕驛動的心渴望很多很多，總想在這偷來的時間裏去做自己夢寐以求的事。想做的事也很多很多，潛小麥還沒來得及計劃，現在也沒有體力能力財力去完成。但總得要做點什麽吧，仿佛只有這樣，才能安撫心底深處的那股焦慮與不安。
練毛筆字無疑是首選。一支筆、一瓶墨、一些紙、一方硯，這是父母現在能滿足她的最高消費。潛小麥不敢妄稱“書法”，那境界太高深，她喜歡叫“練字”，練習漢字。盡管知道以後的生活中水筆和電腦會成為主要書寫工具，但一筆漂亮的字仍是個人的門面。假若……假若今生還是前世的重覆，八年後自己還得走上那條艱苦辛酸的路，那麽，自己無疑需要一門精湛的手上技藝才能生存。在潛小麥看來，如果用“金字塔”來形容手上技藝的練就過程，那麽，一定的書法、繪畫知識無疑是這個“金字塔”的最底端。
總之，自己現在開始練字是件好事。
潛家爺爺奶奶早就吃過了飯。潛小海正坐在櫃臺的桌子上玩疊紙，兩條小腿晃啊晃的，在和潛家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什麽。見姐姐進了房間門，想要跟過去，沒成想被潛家爺爺攔了下來。
書法課堂設在潛家爺爺奶奶廚房的八仙桌上。潛小麥先鋪上一層薄的塑料紙，免得墨汁汙了桌子。接著擺上毛筆、硯臺、墨汁和紙。紙是一疊楊勇壓了箱底多年已經發黃的白紙，墨汁則是潛家爺爺奶奶親情讚助的（昨晚楊勇去幫潛小麥買墨汁，潛家爺爺奶奶沒有收錢）。
潛家爺爺進來把紙收了起來，拿起已經泡開的毛筆端詳了一番，說：“這是中鋒羊毫，你爸給你的？”
潛小麥點頭：“爸爸說是用西洋參換來的。”
潛家爺爺點點頭：“他對孩子倒是肯花錢的。”
說罷，右手握起毛筆對潛小麥介紹道：“握筆的姿勢很重要，筆握不好，字練得再久都寫不好……你看清楚了：筆桿要放在拇指、食指和中指的三個指梢之間，食指在前，拇指在後，中指在右下，牢牢把筆握住了。這無名指和小指呢，略成彎曲成前後狀，輕輕托著筆……寫字的時候，手不能動，腕兒要靈活，所有的勁兒都要集中在手和手腕上，註意力要集中在紙上，明白了嗎？”
潛小麥點點頭，接過毛筆依樣畫葫蘆地握起來。潛家爺爺稍稍幫她調整了一下手指，突然緊緊握住小麥的手。
“哇，好虎鉗。”好疼！潛小麥差點喊出來。
潛家爺爺開口了：“你這樣軟綿綿地搭著哪兒行？握緊了，拇指和食指壓下去，手碗豎起來。”
“是。”潛小麥依言行使，果然像樣多了。
“站到小板凳上去！腿站直了！”潛家爺爺走過來擡高潛小麥的手臂：“今天你的任務就是握筆，保持現在這個姿勢站兩個小時，不準松動。”說完就到前面雜貨店去了。
石化人潛小麥滿頭黑線，嘎嘎，我這練的是哪門子功夫啊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潛小麥的手臂擡得直發酸。潛小海從門口偷偷溜了進來，看見潛小麥的樣子很是奇怪：“姐姐，你在幹什麽？”
潛小麥答：“我在練功！”
小家夥兩眼冒光，“嗖”地竄過來：“練的什麽功？”
是的，我也想知道練的什麽功？潛小麥心道。
“不要說話，手臂擡高了。”潛家爺爺嚴肅的聲音從外間傳來。
汗！潛小海，你不要來害我好不好。
第一卷 023來電了
潛小麥是在一陣熱情洋溢的旋律聲中“解穴”的。
天空中毫無預警地響起節奏鏗鏘、富有氣勢的《歌唱祖國》，她楞是嚇了一跳，還以為出了什麽事。好半晌才反應過來：原來是睽違已久的廣播啊。還是潛小海機靈，馬上邀功地跑到雜貨店裏對潛家爺爺奶奶通報：“來電了，來電了。”
緊接著雜貨店裏便響起了拉燈繩的嘀答聲，果然，柔和的燈光立即灑滿了房間。外頭還隱約傳進了潛家奶奶和路人的說話聲：“今晚有電了。”
那人也回話：“嗯，今晚有電了，來得可真及時。”
那廂，藍妹兒也在院子裏對潛松玉說：“松玉啊，晚上來電了。”
潛松玉也答：“是啊，晚上電線拉到堂屋，我還可以再加工一會兒，這幾天活兒多。”……
呵呵，敢情今天南江的打招呼不再是平常的“吃了嗎？”，而是“來電了。”
在廣播主持人親切的本縣新聞播報中，潛小麥餵完了豬，站在門檻上拉亮了電燈。四十支光那微弱的照映下，一切都是朦朧的，但總聊勝於無吧。煤油燈雖然經典，但聞久了那個味兒，肯定沒有人不懷念電燈的。人就是這麽個奇怪的生物，身處現代時分外懷念搖曳的舊時光，但真的走進了舊時光，卻又開始惦念方便快捷的現代。從小廚房窗戶望出去，夜色釅釅，青山已經成了黛色剪影。但今晚夜色下的村莊，卻不再同歸於“寂”，每家每戶都隱約透露出了暈黃的燈光，除了蛙叫蟲鳴，附近還傳來了機器高分貝的轟響。
潛小麥往鍋裏舀了瓢水，晚飯就就著剩飯煮粥算了。等鍋裏開的時候，楊勇潛麗琴各挑著擔子回來了。夫妻倆放下擔子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不約而同的：“來電了啊？”潛小麥心裏笑噴了，家裏都亮著燈了，這不明擺著的麽。
夫妻倆見潛小麥餵完豬還煮起了粥，很是高興。尤其是潛麗琴，在地裏累了一天，回到家身子骨都像散了一樣，無奈家裏老老小小的指望不上，這些年自己只得咬牙撐著。現在回到家突然有了碗熱粥，不由心裏也熱騰騰的。倒也不是自家女兒多能幹，在農村家境普通的人家，哪家七歲的女兒不幫著洗衣做飯的。而是這孩子回來前後也才半個多月，就知道體貼自己了。哪像村西何家的女兒，逃計劃生育放在別人家裏寄養了兩年，帶回家都一年多了，還沒開口喊過爸媽。自己以前還為這擔心來著，現在看來是完全多餘的了。
夫妻兩人隨便擦了把臉，也不換衣服，就坐下來喝粥。潛麗琴邊喝邊和楊勇商量來著：“今天算是把所有的蕃薯搬回家了。明天，咱得去把樹上的板粟敲回家。後天看天氣，得趁天氣好，趕緊把田裏的稻打回來。”
楊勇點點頭：“我等下把糧倉理出來。今天來電了，等下挑去碾米廠把剩下的谷全都碾了。你把籮筐和蛇皮袋準備好，明天打板粟。”
潛麗琴說：“知道了”。想了想又對潛小麥說：“現在是農忙了，家裏活兒多。咱家的田地都離村遠，我和你爸一去就要一天。明天開始，你中午就到爺爺奶奶家吃，我會跟他們說好的，到時再回來幫忙餵下豬。我中間就不回來了。這段時間忙，你要乖一點。”
潛小麥點頭應下了。楊勇也覺得女兒挺乖的，給她挾了筷子菜，說：“今天再吃點蕃薯，這段時間是沒電碾米，要省著點吃。晚上來電了，爸爸就去碾米，以後咱不天天吃蕃薯了。”
潛小麥淚飆，餓的神啊，原來是停電害我吃了這麽久蕃薯。有電好，有電妙，有了電多方便，最起碼稻谷能變大米，咱可以有白米飯吃了！
第一卷 024打板粟
第二天早上，果然是香噴噴的白米飯。潛小麥就著炒絲瓜，吃了滿滿一大碗。
本來，潛小麥只需要留守看家。只是，潛小海知道了今天要去山裏打板粟，就再也不肯老實呆在家裏了，好說歹說都不聽。潛麗琴沒辦法只得把他帶去，潛小麥就自然而然升級為小保姆。潛家爺爺又不放心兩個孩子去山裏，最後便成了浩浩蕩蕩的家庭團體行動了。
楊勇潛麗琴自是早早就出發了，留得祖孫三人在後邊慢慢騰騰。
初秋的早晨已經有些冷意，潛小麥在襯衫外面套了件小制服。小路邊的野ju花開得很旺，那金黃的小花，隱藏在草叢中，斑斑點點，分外清新可愛。路邊田裏的稻谷沈甸甸笑彎了腰，迎風卷起陣陣金黃的稻浪，已經有人架起農具開始收割。遠處山上的桔子也已是青黃相間，鑲在郁郁蔥蔥的群山中，星星點點，宛若繁星。
在這裏，大自然能滿足你所有對秋天的閱讀與想象。
大約走了一小時，終於來到潛家的自留山。
楊勇潛麗琴早早清理完樹下的荊棘草叢，三兩下爬上板粟樹，操著竹竿已經敲打起來。大粟小粟如刺猬，紛紛不停墜下來。
潛家板粟不多，主要就老樹三棵。其餘均為歷年果實落下後的野生板粟，楊勇拾綴拾綴倒也長成了，多為單瓣小個兒的。這三棵老樹下面又是自家蕃薯地。現在蕃薯挖了，光禿禿一片，拾起來倒也容易。潛家爺爺叮囑了潛小海一番，就與潛麗琴、潛小麥三人分頭快速拾起板粟來。潛小海也被地上這些縮成一團的小刺猬吸引，笨拙地拿了火鉗，學大人的樣子使勁夾起，一個個往籮筐裏裝，倒是跑得歡。
都說打板粟只能收獲三分之二。樹高枝多的，肯定會有不少掛在枝尾打不著而留在樹上，等到深秋時，果子熟透了，自然掉下來。這些就是秋天送予勤勞機靈孩子的零嘴了。所以每到這時候，孩子們總是非常快意地活躍於山中。這不，潛小麥看到熟人了。
路邊幾個趕牛的少年裏有一個不正是鄒佰瓊麽？
“鄒佰瓊，看這裏。”潛小麥揮揮手喊道：“我請你吃粟子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鄒佰瓊笑嘻嘻地從路邊跳下跑過來：“我才不吃粟子，會變笨的。”
潛小麥橫了他一眼：“你想象力不要這麽無法無天啦。我是指……我是指……”卻又突然無話可說，無論“板粟”還是“粟子”在金田話裏可都是打人的代名詞啦。
鄒佰瓊看著潛小麥吞吞吐吐、欲言又止的，嘴角咧得更開了。這時，還是潛家爺爺開口解了圍：“鄒佰瓊，那你幫我們家撿板粟可好？我們家人手少，需要你和小夥伴的幫忙。”
“好咧。”這家夥倒是給潛家爺爺面子。很幹脆地呼朋引伴起來，接手了潛家祖孫三人手裏的火鉗，背上簍筐熟練地將板粟夾起來，速度竟不遜於潛麗琴。都是強人啊。
有了高手的加入，勞動隊效率突飛猛進。楊勇每一竿子打下來，下面早就有火眼金睛盯著，只要板粟一落地，眼疾手利朝目標進攻，三兩下就拾好了。潛小麥就光著手在一旁拾漏了，不時還覷覷蕃薯地下邊挑著籮筐扒草叢的人：“小樣，與其讓你們不勞而獲，我寧可讓小夥伴們分了。”
第一卷 025累啊
時近中午，太陽愈加毒辣，待得三棵老樹敲完拾好，所有人無不汗流浹背的。
楊勇從樹上爬下，扯下頭巾，脫了制服，全身汗濕得像剛從水裏上來一樣。他擦了擦汗，嘴著還喘著氣，對潛家爺爺說：“爸，你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吧。接下來的，我們自己可以慢慢來。”
地裏，潛麗琴在鄒佰瓊等人的幫助下，把十幾包蛇皮袋、麻袋用大針縫了。今年收成還算不錯的，可惜自家人手太少，顧此失彼的，滾下蕃薯地的沒來得及空出手下去拾，就全進了別人的籮筐。足足有兩三袋啊，真是心疼。
待袋子都縫好了，潛麗琴回過身來，從籮筐裏捧出些熟透了“開花”板粟掉下來的果實分給幾個男孩子。這些果實相對都是最好的，又紅又大，很是討人歡喜，看來今年能賣個好價錢。今天還真是多虧了這幾個男孩子，幹的活兒一點都不比大人遜色。論幹活兒，三個自家女兒也抵不了一個鄒佰瓊。潛麗琴不禁感嘆：到底是男孩子力氣來得大啊。
於是，鄒佰瓊等人和潛家人道了別，就趕著吃得差不多的牛回家去了。
潛家爺爺見最重要的三棵老樹已經解決了，餘下的活兒夫妻倆能應付得來，便到一旁樹蔭下抱起累得發困的小孫子，帶著潛小麥也先回了家。
潛小海自有潛家爺爺抱著，兀自睡覺。潛小麥可就慘著，早上一路欣賞著風景走過來饒有興致，不覺得路遠。這會兒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回走，腿那個重得啊，就像是灌了鉛塊。路那個長得啊，仿佛永遠沒有盡頭。怎麽感覺連早上分外清新可愛的野ju花，都耷拉著腦袋呢？難道太陽的烤曬下，它們也覺得累嗎？
還好回到家，潛家奶奶已經做好了飯菜，連帶把豬都餵好了。
飯溫在潛家唯一的電器——電飯鍋裏。八仙桌上擺了三個菜，一盤筍幹燜肉，一盤炒南瓜絲，一盤常駐梅幹菜扣肉。潛家奶奶還單獨在電飯鍋的抽屜裏給潛小海燉了個雞蛋，這會兒正慢慢餵著他吃。貴賓級特別待遇啊，難怪潛小海總喜歡在這邊蹭飯。
這是潛小麥回來後第一次在潛家爺爺奶奶處吃飯。噴香的白米飯，筍幹肉厚脆嫩，五花肉又酥又爛，南瓜絲清爽可口，很好吃很下飯。潛家奶奶手藝不錯，放在2009，肯定有人評價：“家常煮意，返璞歸真。”
但這會兒，潛小麥可沒那功夫那心思細嚼慢咽好好品嘗，好久沒幹這麽久農活了，又累又餓，不由大口大口地吃飯，巴望著早點回房休息一下。潛家爺爺臉上也有些倦意，潛小麥不由想，是不是潛小海這家夥太重，把他給累著了。潛家爺爺倒不急著吃飯，自己動手倒了半杯米酒，就著桌上的菜慢慢淺酌。待得潛小麥一碗飯都吃完了，潛家爺爺杯裏的酒還未見底。淡定啊淡定啊，這歲月還真不會白白虧待人，它最起碼會在人們身上留下某些特殊的印痕與氣質啊。
潛小麥本想將竈頭收拾一下，讓潛家爺爺攔下了，讓她回去午睡歇歇，醒了過來練字。
潛小麥飛也似地奔回屋沖了個戰鬥澡。身上早就汗膩膩一片，更有樹粉灰塵之類的落在頭發上，鉆進脖子裏癢得不行。剛剛在大人面前憋著不好嚷嚷，回屋沒人了愈發覺得難受。
誰說的，誰說的“農村是美好的世外桃源”來著。罰他務農三個月，看他還敢不敢說。潛小麥恨恨地想著夢周公去了。
下午醒來還得去給楊勇潛麗琴送飯。秋老虎的肆虐燒烤下，潛小麥頭上紮了個毛巾，終於在沒暈之前把飯送到了目的地。
下午打的野生板粟跟毛粟差不多，枝頭梢尾頂著的都是青青的小小個兒的小刺猥。這種板粟樹雖稍小，卻比老板粟難敲多了。不由得楊勇不使出渾身勁兒猛敲猛打。
實在是太費勁兒了。潛小麥站在下面看不過去了，不由喊道：“爸爸，別打了。這些板粟沒肉的。打了也收不了幾斤。”
話音剛落，楊勇憋足勁兒一竿子使勁砸下去。誰知，這一次，板粟那個嘩啦啦地就如雨點往下砸，潛小麥抱頭鼠竄，避無可避，全身上下被砸了個猛打猛實，連頭發上都頂了四五個芒刺尖尖的小板粟。那個痛啊，仿佛全身被蜜蜂蜇了一遍。
“額的板粟啊，我不該講你壞話，這下可遭報應了。”潛小麥正暗自懺悔著，誰知腳下一不留神滑了一腳，眼看著小身子就要落地。
啊~~不要啊，下面有板粟……
潛小麥嗷嗷叫醒來，咕嚕著報怨：“呃，屁股好疼這夢咋這麽真實呢。”
擡頭看了看窗外，圍墻上陽光已褪去一半，時候不早了，該起身練字了。
第一卷 026補品
下午的潛小麥，仍然在中國書法這座藝術宮殿的門外打轉，沒沾到一點墨水。
潛家爺爺一進來，給自己倒了杯涼茶，坐在條凳上徑自看起藥書來。任潛小麥在一旁繼續練石化功，既不說話，也不指點。
時間仿佛靜止，房間裏靜悄悄的，潛小麥甚至覺得連空氣裏氧氣的成份都變少了，卻又楞是不敢先作聲。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了，這潛家爺爺看著也不長得兇啊，雖然面容嚴肅了點，可說到底是退休教師書生一枚，脾氣還算得上是溫和的。自己前世今生兩輩子看了他，咋就老鼠見了貓似地戰戰兢兢呢。
潛家爺爺翻過五六頁書後，還是毫無動靜。潛小麥忍不住心裏暗嘆：“爺爺啊爺爺，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，坐著不知站著累啊。我站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，擡得手胳膊都發麻了，你咋還不說聲話呢。”瞅瞅外間，又不由偷偷覺得慶幸：“還好還好，這是裏間，不然這副樣子被人看到了，人家還以為出傻子了呢。”
潛家爺爺似乎聞到了潛小麥的躁動，一眼橫掃了過來：“站直了，小指翹成蘭花指了。”
“哦。”潛小麥連忙低頭審視，還真是的，小指不知什麽時候翹起來了，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感覺到。怪不得以前同學作斃總被老師一逮一個準，這老師的眼睛，火眼金睛，明察秋毫啊。
隨後，又是靜默，又聽翻書聲沙沙。
直至窗外四合院天井裏的陽光全沒了，潛家爺爺才站起身，走過來接過潛小麥手裏的筆。潛小麥如釋重任，長長籲了一口氣，筆有千鈞不過如此啊，姑娘我總算熬過身體心靈的雙重煎熬了。
潛家爺爺開口了：“你的手胳膊肘擺得不夠平，還略微發顫，回去得繼續練。”
“是。”沒有異議！
潛家爺爺：“你的腳站得還不夠穩，‘力發手腰，其根在腳’，給我站穩了。以後你寫字全都站著寫。”
“是。”絕對服從！
潛家爺爺：“現在，教你運筆。看好了，主要是靠腕、臂和指的協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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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，譚向陽還說了很多，其中有一段話深深觸動了潛小麥的心弦。
譚向陽說：“‘0’的本意是沒有。一場籃球賽，最開始的比分是0：0，這表示雙方都沒有進球，如果一方進了1球，那就是1：0。我很喜歡一個運動員，他的名字叫許海峰，在他之前，中國歷史上從沒有人取得過奧運會的金牌，這是個“0”。1984年，他收獲了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塊奧運會金牌，這是個“1”。有了“1”，後來就有了“2”“3”“4”“5”很多很多。所以，同學們，‘0’是起點，‘1’是開始。你們現在上學了，就是從‘0’開始，以後一點一點地學，一天一天地積累，一年一年地進步，總有一天你們會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！”
譚向陽說得激情燃燒，口千舌燥。同學們都乖乖坐著，嘴裏也跟著譚老師的話尾念念有詞。卻大部分都被“0”“1”“1”“0”給繞暈了。明明是耳熟能詳的“0”和“1”，咋合起來就像聽天書了咯。
第一卷 020家藏寶貝
放學回家，潛小麥三兩下解決了家庭作業a、o、e、1、2、3。
此時，落日的餘暉已被天邊最後一道晚霞染盡，楊勇潛麗琴都還沒回來。潛小麥搬了個小板凳，站上去揭開鍋蓋一看，裏面放著中午的剩粥。潛小麥還不太餓，倒是屋後豬舍的兩只豬餓得嗷嗷叫，直拱豬舍門。
潛小麥被吵得慌，只得用葫蘆瓢舀了半木桶豬食，搖搖晃晃提向豬舍。小心翼翼打開門，兩只豬迎面撲來，還好裏面有層木欄桿，饑餓中呲牙咧嘴、蠢蠢欲闖的豬真的好可怕啊，一點都不可愛。看來吃飯皇帝大，豬也以食為天。無奈潛小麥力氣太小，只得一瓢一瓢探過木欄桿倒進豬槽。前前後後跑了四趟，小胳膊舀得直發酸，才安撫了兩只餓豬。
這時候，楊勇潛麗琴回來了。潛麗琴挑著滿滿兩簸箕蕃薯藤，楊勇挑著滿滿兩大籮筐蕃薯。兩人見女兒提著木桶從後面小門進來，問了才知道原來餵豬去了。心裏自然是高興的，女兒也懂得體貼父母幫上把忙了。楊勇撂下擔子又出去了，地裏還有些蕃薯沒挑回來。潛麗琴不放心，舀了勺糠又到後門看了看豬。
等到一切歸置停當洗漱完畢，已經晚上八點。潛麗琴催潛小麥帶潛小海去睡覺，明天還得上學呢。看潛小麥還一邊在磨磨嘰嘰，便問：“有什麽事嗎？”
潛小麥正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呢，為毛，為毛其他女主都能輕而易舉地賺到錢，想買什麽就買什麽。而自己呢，到目前一個銅板都沒有。真郁悶啊。譚老師，我錯了。早知道今天課堂上我就該說：“‘0’像硬幣，‘1’像毛筆。”
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。咬咬牙還是說了：“媽媽，我想買些毛筆、墨汁、宣紙練字。你給我點錢吧。”
楊勇在旁邊問：“學校老師說的？”
潛小麥答：“不是。是我自己想練來著。老師們的字好漂亮，班長孫紅梅的字也好漂亮。”這是事實，只不過導火索是今天譚向陽的一番“0”“1”論，沒有“0”的突破，“1”的開始，以後自己哪來子子孫孫“2”“3”“4”“5”啊。
楊勇見女兒這麽好學上進，很是直爽地答應了：“爸爸手裏有一支好筆，也有一方好硯。是去年去湖州賣西洋參時從一家小店裏兌換來的。還蠻貴的。原本是想等你五叔回家探親送給他的。你要練，就先用著吧。”
“Ohohoh，爸爸萬歲！”潛小麥禁不住雀躍起來，沒想到這麽簡單就解決了。
潛麗琴卻一臉的不讚同：“小孩子家的，哪需要那麽好的筆硯。”
楊勇說：“寫字就得用好筆，用著舒服，才能下筆如有神。”
潛小麥在一旁不停點頭應和著，還討好地拉拉潛麗琴的衣擺：“媽媽，給我用吧，以後我會再幫你餵豬的。”
潛麗琴不由斜睨了眼女兒：“你今天餵豬原來是為了討東西來著？”
潛小麥連忙擺動雙手作無辜狀：“天啊，怎麽會有這麽深的誤會呢。”
潛麗琴聽了好笑，揚起手虛晃了一下作勢要打她。潛小麥見潛麗琴不反對了，迫不及待拉起楊勇潛小海回房間看筆硯。
楊勇潛麗琴的房間布置得整整齊齊、幹凈利落。倒不是家具物什有多好，而是配色簡單、緊湊舒適。不大的房間裏擺了一套深紫色的家具（有三門櫃、寫字臺、鏡臺、木箱、沙發椅、茶幾），農戶人家該有的都有了。角落裏擺了臺腳踏縫紉機。這些都是兩人結婚時備下的，因為用得小心，現在看起來都還是簇新的。
但在潛小麥看來，這個房間最值錢的還是那張紫紅色的床。杉木制作，遍體雕花，正面兩側及床檐木雕花草、鳥鳳圖案以示吉祥，前面還放了張踏腳凳。潛小麥肚子裏的墨水少，不知道該怎麽形容。總之，比那些歷史劇裏出現的床要漂亮多了，傻瓜都知道擱2009可值不少錢咯。當然了，聽說這床是潛家太公太婆留下的，紀念意義重大，咱們哪能做倒賣家產的敗家女啊。
楊勇拿鑰匙開了寫字臺抽屜，悉悉嗦嗦摸索了一陣。原來家裏的好東西都放在這裏啊。
拿出來一看，端的潛小麥這種完完全全的門外漢也知道這東西不錯，不憑什麽，就憑摸在手裏的質感。八成錯不了。
錢小麥堅信身為女人強大的第六感，拿起東西就往裏面自己的小窩走，楊勇在背後喊：“毛筆得先用溫水浸泡一下才能用啊。”
“哦。”潛小麥想起什麽忽然回過身來：“爸爸，墨汁和紙也得幫我搞定啊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楊勇應承了：“你要練就要好好練，堅持不懈地練，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，白白糟蹋了東西，那樣我饒不了你。”
“遵~命~”潛小麥在裏間揚聲。倏地又跑了出來：“爸爸，換盞煤油燈吧，我這太小太暗了。”不等楊勇回答，調了他們房間的燈就往回跑。
汗！沒辦法，在沒完成資本積累之前，只得向他們搜刮了。
第一卷 021師太
“太陽當空照，花兒對我笑，小鳥說早早早，你為什麽背著小書包……”
潛小麥早上起來心情超好，走出四合院，大大伸了個懶腰，深深汲取帶著豐收香味的清新空氣。迎面，初秋的太陽已經緩緩升起，陽光像金子一樣灑得村莊璨然生輝。一組小學生走過四合院門口，唱著歡快的兒歌，金黃的陽光在她們額頭跳躍，滿臉的稚氣與靈動。
“啊！”潛小麥看了不由吶喊：“生命是如此的精彩，而我是如此的幸運。”
今天已經是星期六，不過還得上半天學。
小朋友們都互相熟識了，這會兒正三五成堆擠在一塊兒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麽。學習委員李賢君新官上任三把火，正挨個兒催著吼著收作業本。
藍亦鳳踩著上課鐘聲進門，看到這種情形，就宣布了一條紀律：以後一進教室就要開始大聲朗讀課本。
今天上課的內容還是學習單韻母“a、o、e、i、u、”。為了幫同學們牢固掌握基礎知識，藍亦鳳的教學內容推進得極其緩慢，盡可能做到“一步一回頭、三步一覆習”。
今天，她首先按座位順序讓所有同學挨個兒背誦這六個單韻母，全班同學都輕松過關。
接著，她又在黑板上打亂順序寫上六個單韻母，點名抽同學念。
姜到底是老的辣啊。學得認真的自然不怕，但那些有口無心的小和尚就一下子現形了。
鄭福玉“嗯嗯啊啊”了半天，總算掰著小指頭應付完了。坐下時，背後的襯衫都濕了，比砍了一擔柴還累。
潛小麥的同桌李梅君一張嘴就“u”“”搞混了。出師不利啊，腦子裏空白成一片，接下去是一點一個錯，緊張哆嗦得都快哭了。
藍亦鳳眉都沒皺一下，又在黑板上吱吱嘎嘎寫了一通。這一回，她在六個單韻母的四周中間都穿插了小寫英文字母。
嘎嘎，師太橫空出世，小和尚們要自求多福了。教室裏氣氛好緊張好凝重，潛小麥無比同情。
藍亦鳳這次點的速度明顯加快了，被點到的除了孫紅梅、李賢君、楊超通過，其他或多或少都出了錯。當鄒佰瓊第五個把“0”念成“0（零）”時，藍亦鳳放下教鞭問了：“怎麽這麽多人把‘0’念成‘0（零）’啊？這是公雞啼叫喔喔喔的‘0’”。
潛小麥心道：“還不是被你嚇得緊張兮兮的，眉毛胡子一把抓唄。”
那廂，鄒佰瓊回答了：“譚老師說這個是‘0’”。
藍亦鳳強調：“那是數學課，阿拉伯數字‘0（零）’。這是語文課，是漢語拼音‘0’，必須念‘0’知道沒有？”
“知道了。”底下傳來了稀稀落落的回答聲。小朋友們肯定很郁悶，怎麽昨天那個笑容可掬的藍老師，今天怎麽變了個樣兒呢。
鑒於今天檢查成績的不理想，藍亦鳳決定加大作業布置量，要求同學們周末回去把六個單韻母認真抄寫二十遍，下個星期要聽寫。
一年（1）班同學人生第一次學習的考驗與壓力迎面撲來。
課後，潛小麥還分明聽到鄒佰瓊在和陳祖平嘀咕著：“‘0（零）’和‘0（喔）’明明就很像嘛。”
陳祖平拿出語文書、數學書，比了又比：“就是哦，明明一樣的啊。”
鄒佰瓊很疑惑：“他們是不是雙胞胎啊？”
陳祖平看了又看，末了一錘定音：“絕對沒錯。”
潛小麥ORZ：“小學生想象真是法力無邊啊”。
第一卷 022練功
潛小麥放學回了家。
在回廊，潛家爺爺叫住了她：“你爸說你想學毛筆字，吃過飯過來吧。”
潛小麥聞言喜出望外，忙向潛家爺爺答謝。咚咚咚跑進裏屋，楊勇潛麗琴都不在，自己盛了碗蕃薯飯，就著梅幹菜一陣秋風掃落葉。末了，又跑去豬舍看了看，豬哥們很乖很安靜，趴在地上打磕睡，肚子鼓鼓的，想是餵過了。那就不需要自己操勞了，回屋收拾了用具就往前屋去了。
潛家爺爺要親自教潛小麥多少讓她有點受寵若驚，對這個面容嚴肅的長輩潛小麥一向是敬畏有加，從不敢奢侈能獲得他的親自教導，原本還打算自己慢慢啄磨來著的。沒成想天上掉餡餅了，還砸到她身上。哈哈。
潛小麥的喜出望外不是沒有理由的。她對正宗中國農村私塾出產的書法可是從來信心十足。甭看這些老爺子們默不作聲、布衣補丁的，但偶爾一出手，那個字啊絕對能呼啦啦地震倒一批人，一點都不比展覽館裏那些專業書法家的作品遜色。至於潛家爺爺的字，不用看別的，就看雜貨店的招牌就可以放一百個心了。
到底為什麽要學毛筆字，潛小麥自己也說不太清楚。有時候早上醒來，聽外面的公雞一個接一個打鳴，聽楊勇潛麗琴嘀嘀咕咕家長裏短的商量，聽四合院裏燒火做飯的碗瓢叮當，潛小麥總有一陣子的恍惚，總覺得這麽美好的日子來得莫名其妙，算是自己偷來的，惟恐主人發現要趕來收回去。是以，聽著課堂裏的“a、o、e、1、2、3”她是不能滿足的，年輕驛動的心渴望很多很多，總想在這偷來的時間裏去做自己夢寐以求的事。想做的事也很多很多，潛小麥還沒來得及計劃，現在也沒有體力能力財力去完成。但總得要做點什麽吧，仿佛只有這樣，才能安撫心底深處的那股焦慮與不安。
練毛筆字無疑是首選。一支筆、一瓶墨、一些紙、一方硯，這是父母現在能滿足她的最高消費。潛小麥不敢妄稱“書法”，那境界太高深，她喜歡叫“練字”，練習漢字。盡管知道以後的生活中水筆和電腦會成為主要書寫工具，但一筆漂亮的字仍是個人的門面。假若……假若今生還是前世的重覆，八年後自己還得走上那條艱苦辛酸的路，那麽，自己無疑需要一門精湛的手上技藝才能生存。在潛小麥看來，如果用“金字塔”來形容手上技藝的練就過程，那麽，一定的書法、繪畫知識無疑是這個“金字塔”的最底端。
總之，自己現在開始練字是件好事。
潛家爺爺奶奶早就吃過了飯。潛小海正坐在櫃臺的桌子上玩疊紙，兩條小腿晃啊晃的，在和潛家奶奶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什麽。見姐姐進了房間門，想要跟過去，沒成想被潛家爺爺攔了下來。
書法課堂設在潛家爺爺奶奶廚房的八仙桌上。潛小麥先鋪上一層薄的塑料紙，免得墨汁汙了桌子。接著擺上毛筆、硯臺、墨汁和紙。紙是一疊楊勇壓了箱底多年已經發黃的白紙，墨汁則是潛家爺爺奶奶親情讚助的（昨晚楊勇去幫潛小麥買墨汁，潛家爺爺奶奶沒有收錢）。
潛家爺爺進來把紙收了起來，拿起已經泡開的毛筆端詳了一番，說：“這是中鋒羊毫，你爸給你的？”
潛小麥點頭：“爸爸說是用西洋參換來的。”
潛家爺爺點點頭：“他對孩子倒是肯花錢的。”
說罷，右手握起毛筆對潛小麥介紹道：“握筆的姿勢很重要，筆握不好，字練得再久都寫不好……你看清楚了：筆桿要放在拇指、食指和中指的三個指梢之間，食指在前，拇指在後，中指在右下，牢牢把筆握住了。這無名指和小指呢，略成彎曲成前後狀，輕輕托著筆……寫字的時候，手不能動，腕兒要靈活，所有的勁兒都要集中在手和手腕上，註意力要集中在紙上，明白了嗎？”
潛小麥點點頭，接過毛筆依樣畫葫蘆地握起來。潛家爺爺稍稍幫她調整了一下手指，突然緊緊握住小麥的手。
“哇，好虎鉗。”好疼！潛小麥差點喊出來。
潛家爺爺開口了：“你這樣軟綿綿地搭著哪兒行？握緊了，拇指和食指壓下去，手碗豎起來。”
“是。”潛小麥依言行使，果然像樣多了。
“站到小板凳上去！腿站直了！”潛家爺爺走過來擡高潛小麥的手臂：“今天你的任務就是握筆，保持現在這個姿勢站兩個小時，不準松動。”說完就到前面雜貨店去了。
石化人潛小麥滿頭黑線，嘎嘎，我這練的是哪門子功夫啊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潛小麥的手臂擡得直發酸。潛小海從門口偷偷溜了進來，看見潛小麥的樣子很是奇怪：“姐姐，你在幹什麽？”
潛小麥答：“我在練功！”
小家夥兩眼冒光，“嗖”地竄過來：“練的什麽功？”
是的，我也想知道練的什麽功？潛小麥心道。
“不要說話，手臂擡高了。”潛家爺爺嚴肅的聲音從外間傳來。
汗！潛小海，你不要來害我好不好。
第一卷 023來電了
潛小麥是在一陣熱情洋溢的旋律聲中“解穴”的。
天空中毫無預警地響起節奏鏗鏘、富有氣勢的《歌唱祖國》，她楞是嚇了一跳，還以為出了什麽事。好半晌才反應過來：原來是睽違已久的廣播啊。還是潛小海機靈，馬上邀功地跑到雜貨店裏對潛家爺爺奶奶通報：“來電了，來電了。”
緊接著雜貨店裏便響起了拉燈繩的嘀答聲，果然，柔和的燈光立即灑滿了房間。外頭還隱約傳進了潛家奶奶和路人的說話聲：“今晚有電了。”
那人也回話：“嗯，今晚有電了，來得可真及時。”
那廂，藍妹兒也在院子裏對潛松玉說：“松玉啊，晚上來電了。”
潛松玉也答：“是啊，晚上電線拉到堂屋，我還可以再加工一會兒，這幾天活兒多。”……
呵呵，敢情今天南江的打招呼不再是平常的“吃了嗎？”，而是“來電了。”
在廣播主持人親切的本縣新聞播報中，潛小麥餵完了豬，站在門檻上拉亮了電燈。四十支光那微弱的照映下，一切都是朦朧的，但總聊勝於無吧。煤油燈雖然經典，但聞久了那個味兒，肯定沒有人不懷念電燈的。人就是這麽個奇怪的生物，身處現代時分外懷念搖曳的舊時光，但真的走進了舊時光，卻又開始惦念方便快捷的現代。從小廚房窗戶望出去，夜色釅釅，青山已經成了黛色剪影。但今晚夜色下的村莊，卻不再同歸於“寂”，每家每戶都隱約透露出了暈黃的燈光，除了蛙叫蟲鳴，附近還傳來了機器高分貝的轟響。
潛小麥往鍋裏舀了瓢水，晚飯就就著剩飯煮粥算了。等鍋裏開的時候，楊勇潛麗琴各挑著擔子回來了。夫妻倆放下擔子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不約而同的：“來電了啊？”潛小麥心裏笑噴了，家裏都亮著燈了，這不明擺著的麽。
夫妻倆見潛小麥餵完豬還煮起了粥，很是高興。尤其是潛麗琴，在地裏累了一天，回到家身子骨都像散了一樣，無奈家裏老老小小的指望不上，這些年自己只得咬牙撐著。現在回到家突然有了碗熱粥，不由心裏也熱騰騰的。倒也不是自家女兒多能幹，在農村家境普通的人家，哪家七歲的女兒不幫著洗衣做飯的。而是這孩子回來前後也才半個多月，就知道體貼自己了。哪像村西何家的女兒，逃計劃生育放在別人家裏寄養了兩年，帶回家都一年多了，還沒開口喊過爸媽。自己以前還為這擔心來著，現在看來是完全多餘的了。
夫妻兩人隨便擦了把臉，也不換衣服，就坐下來喝粥。潛麗琴邊喝邊和楊勇商量來著：“今天算是把所有的蕃薯搬回家了。明天，咱得去把樹上的板粟敲回家。後天看天氣，得趁天氣好，趕緊把田裏的稻打回來。”
楊勇點點頭：“我等下把糧倉理出來。今天來電了，等下挑去碾米廠把剩下的谷全都碾了。你把籮筐和蛇皮袋準備好，明天打板粟。”
潛麗琴說：“知道了”。想了想又對潛小麥說：“現在是農忙了，家裏活兒多。咱家的田地都離村遠，我和你爸一去就要一天。明天開始，你中午就到爺爺奶奶家吃，我會跟他們說好的，到時再回來幫忙餵下豬。我中間就不回來了。這段時間忙，你要乖一點。”
潛小麥點頭應下了。楊勇也覺得女兒挺乖的，給她挾了筷子菜，說：“今天再吃點蕃薯，這段時間是沒電碾米，要省著點吃。晚上來電了，爸爸就去碾米，以後咱不天天吃蕃薯了。”
潛小麥淚飆，餓的神啊，原來是停電害我吃了這麽久蕃薯。有電好，有電妙，有了電多方便，最起碼稻谷能變大米，咱可以有白米飯吃了！
第一卷 024打板粟
第二天早上，果然是香噴噴的白米飯。潛小麥就著炒絲瓜，吃了滿滿一大碗。
本來，潛小麥只需要留守看家。只是，潛小海知道了今天要去山裏打板粟，就再也不肯老實呆在家裏了，好說歹說都不聽。潛麗琴沒辦法只得把他帶去，潛小麥就自然而然升級為小保姆。潛家爺爺又不放心兩個孩子去山裏，最後便成了浩浩蕩蕩的家庭團體行動了。
楊勇潛麗琴自是早早就出發了，留得祖孫三人在後邊慢慢騰騰。
初秋的早晨已經有些冷意，潛小麥在襯衫外面套了件小制服。小路邊的野ju花開得很旺，那金黃的小花，隱藏在草叢中，斑斑點點，分外清新可愛。路邊田裏的稻谷沈甸甸笑彎了腰，迎風卷起陣陣金黃的稻浪，已經有人架起農具開始收割。遠處山上的桔子也已是青黃相間，鑲在郁郁蔥蔥的群山中，星星點點，宛若繁星。
在這裏，大自然能滿足你所有對秋天的閱讀與想象。
大約走了一小時，終於來到潛家的自留山。
楊勇潛麗琴早早清理完樹下的荊棘草叢，三兩下爬上板粟樹，操著竹竿已經敲打起來。大粟小粟如刺猬，紛紛不停墜下來。
潛家板粟不多，主要就老樹三棵。其餘均為歷年果實落下後的野生板粟，楊勇拾綴拾綴倒也長成了，多為單瓣小個兒的。這三棵老樹下面又是自家蕃薯地。現在蕃薯挖了，光禿禿一片，拾起來倒也容易。潛家爺爺叮囑了潛小海一番，就與潛麗琴、潛小麥三人分頭快速拾起板粟來。潛小海也被地上這些縮成一團的小刺猬吸引，笨拙地拿了火鉗，學大人的樣子使勁夾起，一個個往籮筐裏裝，倒是跑得歡。
都說打板粟只能收獲三分之二。樹高枝多的，肯定會有不少掛在枝尾打不著而留在樹上，等到深秋時，果子熟透了，自然掉下來。這些就是秋天送予勤勞機靈孩子的零嘴了。所以每到這時候，孩子們總是非常快意地活躍於山中。這不，潛小麥看到熟人了。
路邊幾個趕牛的少年裏有一個不正是鄒佰瓊麽？
“鄒佰瓊，看這裏。”潛小麥揮揮手喊道：“我請你吃粟子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鄒佰瓊笑嘻嘻地從路邊跳下跑過來：“我才不吃粟子，會變笨的。”
潛小麥橫了他一眼：“你想象力不要這麽無法無天啦。我是指……我是指……”卻又突然無話可說，無論“板粟”還是“粟子”在金田話裏可都是打人的代名詞啦。
鄒佰瓊看著潛小麥吞吞吐吐、欲言又止的，嘴角咧得更開了。這時，還是潛家爺爺開口解了圍：“鄒佰瓊，那你幫我們家撿板粟可好？我們家人手少，需要你和小夥伴的幫忙。”
“好咧。”這家夥倒是給潛家爺爺面子。很幹脆地呼朋引伴起來，接手了潛家祖孫三人手裏的火鉗，背上簍筐熟練地將板粟夾起來，速度竟不遜於潛麗琴。都是強人啊。
有了高手的加入，勞動隊效率突飛猛進。楊勇每一竿子打下來，下面早就有火眼金睛盯著，只要板粟一落地，眼疾手利朝目標進攻，三兩下就拾好了。潛小麥就光著手在一旁拾漏了，不時還覷覷蕃薯地下邊挑著籮筐扒草叢的人：“小樣，與其讓你們不勞而獲，我寧可讓小夥伴們分了。”
第一卷 025累啊
時近中午，太陽愈加毒辣，待得三棵老樹敲完拾好，所有人無不汗流浹背的。
楊勇從樹上爬下，扯下頭巾，脫了制服，全身汗濕得像剛從水裏上來一樣。他擦了擦汗，嘴著還喘著氣，對潛家爺爺說：“爸，你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吧。接下來的，我們自己可以慢慢來。”
地裏，潛麗琴在鄒佰瓊等人的幫助下，把十幾包蛇皮袋、麻袋用大針縫了。今年收成還算不錯的，可惜自家人手太少，顧此失彼的，滾下蕃薯地的沒來得及空出手下去拾，就全進了別人的籮筐。足足有兩三袋啊，真是心疼。
待袋子都縫好了，潛麗琴回過身來，從籮筐裏捧出些熟透了“開花”板粟掉下來的果實分給幾個男孩子。這些果實相對都是最好的，又紅又大，很是討人歡喜，看來今年能賣個好價錢。今天還真是多虧了這幾個男孩子，幹的活兒一點都不比大人遜色。論幹活兒，三個自家女兒也抵不了一個鄒佰瓊。潛麗琴不禁感嘆：到底是男孩子力氣來得大啊。
於是，鄒佰瓊等人和潛家人道了別，就趕著吃得差不多的牛回家去了。
潛家爺爺見最重要的三棵老樹已經解決了，餘下的活兒夫妻倆能應付得來，便到一旁樹蔭下抱起累得發困的小孫子，帶著潛小麥也先回了家。
潛小海自有潛家爺爺抱著，兀自睡覺。潛小麥可就慘著，早上一路欣賞著風景走過來饒有興致，不覺得路遠。這會兒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回走，腿那個重得啊，就像是灌了鉛塊。路那個長得啊，仿佛永遠沒有盡頭。怎麽感覺連早上分外清新可愛的野ju花，都耷拉著腦袋呢？難道太陽的烤曬下，它們也覺得累嗎？
還好回到家，潛家奶奶已經做好了飯菜，連帶把豬都餵好了。
飯溫在潛家唯一的電器——電飯鍋裏。八仙桌上擺了三個菜，一盤筍幹燜肉，一盤炒南瓜絲，一盤常駐梅幹菜扣肉。潛家奶奶還單獨在電飯鍋的抽屜裏給潛小海燉了個雞蛋，這會兒正慢慢餵著他吃。貴賓級特別待遇啊，難怪潛小海總喜歡在這邊蹭飯。
這是潛小麥回來後第一次在潛家爺爺奶奶處吃飯。噴香的白米飯，筍幹肉厚脆嫩，五花肉又酥又爛，南瓜絲清爽可口，很好吃很下飯。潛家奶奶手藝不錯，放在2009，肯定有人評價：“家常煮意，返璞歸真。”
但這會兒，潛小麥可沒那功夫那心思細嚼慢咽好好品嘗，好久沒幹這麽久農活了，又累又餓，不由大口大口地吃飯，巴望著早點回房休息一下。潛家爺爺臉上也有些倦意，潛小麥不由想，是不是潛小海這家夥太重，把他給累著了。潛家爺爺倒不急著吃飯，自己動手倒了半杯米酒，就著桌上的菜慢慢淺酌。待得潛小麥一碗飯都吃完了，潛家爺爺杯裏的酒還未見底。淡定啊淡定啊，這歲月還真不會白白虧待人，它最起碼會在人們身上留下某些特殊的印痕與氣質啊。
潛小麥本想將竈頭收拾一下，讓潛家爺爺攔下了，讓她回去午睡歇歇，醒了過來練字。
潛小麥飛也似地奔回屋沖了個戰鬥澡。身上早就汗膩膩一片，更有樹粉灰塵之類的落在頭發上，鉆進脖子裏癢得不行。剛剛在大人面前憋著不好嚷嚷，回屋沒人了愈發覺得難受。
誰說的，誰說的“農村是美好的世外桃源”來著。罰他務農三個月，看他還敢不敢說。潛小麥恨恨地想著夢周公去了。
下午醒來還得去給楊勇潛麗琴送飯。秋老虎的肆虐燒烤下，潛小麥頭上紮了個毛巾，終於在沒暈之前把飯送到了目的地。
下午打的野生板粟跟毛粟差不多，枝頭梢尾頂著的都是青青的小小個兒的小刺猥。這種板粟樹雖稍小，卻比老板粟難敲多了。不由得楊勇不使出渾身勁兒猛敲猛打。
實在是太費勁兒了。潛小麥站在下面看不過去了，不由喊道：“爸爸，別打了。這些板粟沒肉的。打了也收不了幾斤。”
話音剛落，楊勇憋足勁兒一竿子使勁砸下去。誰知，這一次，板粟那個嘩啦啦地就如雨點往下砸，潛小麥抱頭鼠竄，避無可避，全身上下被砸了個猛打猛實，連頭發上都頂了四五個芒刺尖尖的小板粟。那個痛啊，仿佛全身被蜜蜂蜇了一遍。
“額的板粟啊，我不該講你壞話，這下可遭報應了。”潛小麥正暗自懺悔著，誰知腳下一不留神滑了一腳，眼看著小身子就要落地。
啊~~不要啊，下面有板粟……
潛小麥嗷嗷叫醒來，咕嚕著報怨：“呃，屁股好疼這夢咋這麽真實呢。”
擡頭看了看窗外，圍墻上陽光已褪去一半，時候不早了，該起身練字了。
第一卷 026補品
下午的潛小麥，仍然在中國書法這座藝術宮殿的門外打轉，沒沾到一點墨水。
潛家爺爺一進來，給自己倒了杯涼茶，坐在條凳上徑自看起藥書來。任潛小麥在一旁繼續練石化功，既不說話，也不指點。
時間仿佛靜止，房間裏靜悄悄的，潛小麥甚至覺得連空氣裏氧氣的成份都變少了，卻又楞是不敢先作聲。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了，這潛家爺爺看著也不長得兇啊，雖然面容嚴肅了點，可說到底是退休教師書生一枚，脾氣還算得上是溫和的。自己前世今生兩輩子看了他，咋就老鼠見了貓似地戰戰兢兢呢。
潛家爺爺翻過五六頁書後，還是毫無動靜。潛小麥忍不住心裏暗嘆：“爺爺啊爺爺，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，坐著不知站著累啊。我站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，擡得手胳膊都發麻了，你咋還不說聲話呢。”瞅瞅外間，又不由偷偷覺得慶幸：“還好還好，這是裏間，不然這副樣子被人看到了，人家還以為出傻子了呢。”
潛家爺爺似乎聞到了潛小麥的躁動，一眼橫掃了過來：“站直了，小指翹成蘭花指了。”
“哦。”潛小麥連忙低頭審視，還真是的，小指不知什麽時候翹起來了，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感覺到。怪不得以前同學作斃總被老師一逮一個準，這老師的眼睛，火眼金睛，明察秋毫啊。
隨後，又是靜默，又聽翻書聲沙沙。
直至窗外四合院天井裏的陽光全沒了，潛家爺爺才站起身，走過來接過潛小麥手裏的筆。潛小麥如釋重任，長長籲了一口氣，筆有千鈞不過如此啊，姑娘我總算熬過身體心靈的雙重煎熬了。
潛家爺爺開口了：“你的手胳膊肘擺得不夠平，還略微發顫，回去得繼續練。”
“是。”沒有異議！
潛家爺爺：“你的腳站得還不夠穩，‘力發手腰，其根在腳’，給我站穩了。以後你寫字全都站著寫。”
“是。”絕對服從！
潛家爺爺：“現在，教你運筆。看好了，主要是靠腕、臂和指的協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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